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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同往事:老舍笔下的老北京--董夏青青

1644年6月6日,老舍的先辈们在明朝降将吴三桂的引领下,浩浩荡荡开进北京城。这座当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都城,从此便记在了满人的名下,一姓便是268年。

满八旗靠金戈铁马取得北京、征服天下。然而他们的弓弩、刀枪,在崇尚中和的汉文化面前,却逐渐失去了用场。当多尔衮、康熙、乾隆那裹风挟电的战刀传到道光、咸丰、光绪手里时,早已变成锈迹斑驳的一块钝铁了。

然而,从关东原始森林中走出来的爱新觉罗的子孙,毕竟不都是只会挽弓射箭之辈,由其创造的文学艺术,形成了一座座让世人无法超越的巅峰。在众多旗人文学大师当中,曹雪芹描写清朝满族上层社会终极幻想的《红楼梦》,成为满人文学的开山之作,老舍所刻画的清末民初、北京小胡同里下层民众所发生的苦难人生故事,正好给满人创造的文学奇迹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。

想了解北京清末民初的平民生活,老舍是一个绕不开的人物。

老舍笔下的北京只是他眼里的北京:街头巷尾蹲着拉车的人,各种做小买卖的人瞅着来往的路人,妓女、杂耍艺人、巡警、商铺老板、大杂院里的老头、妇女和孩子,都挤在老舍笔下的一页页纸里瑟瑟发抖。

这个北京不是人们口头流传的那一个,老舍的老北京里没有红墙黄瓦的紫禁城、伟岸壮阔的城墙楼门,有的只是拐不完的破胡同和快塌下来的烂房子。从赵子曰、老张到骆驼祥子与虎妞,从早年北京茶馆的茶客再到后来的龙须沟的市民,老舍与他们一起劳作,一起哭一起笑,一起过着艰难而有滋有味的北京生活。老舍的笔、老舍的纸、老舍的精神和躯体都已融入了北京一条条小胡同和一座座大杂院中。他所塑造的一个个人物,在今天的北京仍然存活着,只不过拉黄包车的开起了的士;在天桥耍艺卖唱的进了电视台的演艺大厅;典当铺的伙计,成了股市的操盘手;泡茶馆的侃爷改聊电脑互联网,或到后海、三里屯泡吧;逛八大胡同的世家子弟改唱卡拉OK、洗桑拿了……

人们曾以为自己已经将北京烂熟于心,可是,真正的北京从来没有给过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一个正脸。宽敞的长安街、闹腾的王府井、臭烘烘的中关村……这些地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北京城,就连大前门、故宫、北海……也不过是北京的一扇大面具,它们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浮夸、虚幻起来,变成了一大堆气派的小模型。

我们走在北京城里直着脖子昂着头,这个看似骄傲的动作,很好地暴露了我们对于这个城市的过客身份。一个真正的北京应当在视野的水平线以下:那里有排泄不畅的下水道、拥挤破烂的大杂院、佝偻在墙角边晒太阳的无业游民、还没来得及清扫的垃圾……

老舍笔下的穷人是如此善良而美丽,在那个年代,所有流在下水道里的污水都挤出了井盖,冲破了老百姓的屋门,从名门官邸中穿堂而过,到处臭气熏天、污浊不堪。但是,老舍硬将穷人的善良裹在自己长衫的内兜里,于千般挣扎中留住了一股人性的香味。

老舍很懂当时的中国,庙里的菩萨只能在烂茅草棚里找到自己的活化身,中国有皇族,但中国没有贵族,无论物质与精神。孔孟之道虽由统治者提倡,却单由老百姓负荷这压顶的千斤,老百姓要一辈子做善事,否则,即算辛辛苦苦地挨到死期,也会被牛头马面抓去千刀万剐、上刀山下油锅。

于老舍自己而言,则始终逃不开自身卑贱的骚扰,文字不能当枪使。他自己的良心投射到纸上之后,不过是各式各样的哈哈镜。老舍照在这些心怀叵测的镜子里,便会发现自己一会儿被放大成强壮的神斗士,一会儿又惊恐地缩成了卑微的鼠类。

如今,看得见、摸得着的老北平早已成了形单影只的孤砖片瓦。好在还有老舍的书,像个和气的老伙计,热情地张罗着大伙儿到老京城里随处逛荡,老舍笔下盖起来的北京城,与真正的老北平已难辨虚实真假。

有人统计过,北京的真实地名在老舍的著作里一共出现过二百四十多处,不用担心什么人口膨胀,有再多卷起铺盖迁徙至此的人也可以盛装。而老舍自己已是一枚失去了货币价值标示能力的金币,不能再在人世的交易市场流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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